社会和人性角度阐释电影《霸王别姬》
只是当时已惘然
———从社会与人性角度对电影《霸王别姬》的分析探究
国关文传系1102班马维康20116222
摘要:
陈凯歌的著名电影《霸王别姬》,是以香港著名女作家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,影片借助不同的艺术形式,以京剧这一传统文化典型为线索,将两男一女的人生沉浮与命运投放到社会历史大背景的变迁中,在揭示时代、社会变化发展的同时,深刻反映了人性的多样性与复杂性。
关键字:电影《霸王别姬》社会人性
电影《霸王别姬》摄制于1993年,既流行于一时,又在今天成为经典。与原作小说不同,影片着重突出了历史、社会、艺术、理想等因素,而人物的感情经历地位相对次要一些。以社
会角度进行的文艺评论,基于社会学理论,着重研究文艺与社会的关系,通过社会看文艺,以文艺思考社会问题,强调文艺对社会反映的深度和广度,认为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,应在充分再现典型环境的基础上创造艺术的真实。人性,是指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品性,同时受先天因素和后天社会环境的影响,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。从人性角度对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的心理展开分析,对其思想感情和心理变化进行深度剖析,有利于更好地解读和把握作品主旨。
一、从社会政治角度对《霸王别姬》人物命运的分析
小说《霸王别姬》把主要笔墨用于描写段小楼与程蝶衣、菊仙的感情纠葛上,通过三人爱恨情仇细致刻画人物内心活动,社会时代的变化更多是作为环境加以描写。电影突破了这一点,通过再现典型社会环境展现了个人命运随时代沉浮的历史主题。电影中的时代与政治关系紧密,鲜明地分为旧时代和新时期,更细致则划分为北洋时期、国共分裂时期、日伪统治时期、内战时期、解放初期、建设时期、时期、改革开放之后八个阶段。
(一)旧时代艺人低贱的社会地位和被玩弄的命运
在电影中,京剧表演是两位主人公的谋生职业,戏子是他们的社会角定位,在就从根本上决定了他们低贱的社会地位和被玩弄的命运。京剧最早源于“四大徽班”进京,其兴盛与政治紧密相连,离不开统治阶级的喜好与支持,京剧著名
演员亦有很高的演出收入和社会影响力。但这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“伶人”、“戏子”的卑贱地位,他们只是供统治阶级娱乐和玩弄的对象,不仅上层社会轻视他们,他们自己也有着相似的角认同感。在电影中关师傅对程蝶衣的母亲说的“都是下九流,谁嫌谁啊”充分印证了这一点。
1.袁世卿是电影中的重要配角,电影用许多笔墨对他细致刻画,生动展现了他对程蝶衣的复杂感情。袁世卿的原型是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,在电影中他对京剧戏曲艺术颇有研究,对程蝶衣更是赞不绝口,评价得入木三分,“独你程老板的虞姬快入纯青之境,有那么一二刻,袁某也恍惚起来,疑为虞姬转生再世了”,并赠送给他贵重的见面礼,但电影中通过一个细节,真实反映了他内心对戏子的轻视:他正准备落座,忽然看到椅背上搭着一件戏服,便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挑落,戏服无声滑落到地上,他再也不看一眼。梨园戏子虽在戏台上光鲜亮丽,在有限的时空中代表着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,但一曲终了,他们仍是社会整风运动主要对象
底层的低贱伶人。名声、金钱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统治阶级根深蒂固的观点,共同的爱好也无法跨越与生俱来的阶级。戏子们既像戏服一样华美,又如戏服一般轻贱。袁世卿一方面是程蝶衣的知音,另一方面他也同张公公一样玩弄程蝶衣,“尘世中,男子阳污,女子阴秽,唯有观世音集两者之精于一身,欢喜无限。陈老板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?”程蝶衣心理中的女性因素,一方面源于他对师哥的感情,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与虞姬形象的融合,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愿意把袁世卿作为师兄的替代物。两个人的感情本质上是相互利用的。
2.日伪时期,段小楼正准备更衣,一名伪军士兵将戏服劈手夺过,献给日本军官供其穿着把玩,段小楼先是提出请求,得到的是“这才是你的戏衣,他就是要你姥姥身上的寿衣,你也得乖乖地扒下来,懂吗,戏子”的凌辱,他出于义愤打伤士兵,被押入大牢。程蝶衣为青木唱堂会,得到他的赞赏,师兄立刻出狱,对戏子命运的玩弄可见一斑。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程蝶衣演唱时的情景,日式的陈设、架、荷实弹的哨兵、狂吠的狼狗、刺眼的探照灯,所有这些与昆曲《牡丹亭》的温文尔雅格格不入,共同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。统治阶级对戏子具有绝对的生杀予夺大权,迎合他,喜欢你,可以让你荣华富贵;忤逆他,厌恶你,可以让你万劫不复。一切取决于统治阶级的个人喜好而已。抗战胜利后,国民党的伤兵到处寻衅滋事,用手电筒晃台上的京剧演员,口出污言秽语,稍有不
满即大打出手。在他们眼中,戏子与一般百姓没有什么区别,都是可以肆意凌辱的对象。同时,仅仅是因为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喜爱,一句话便让程蝶衣洗尽汉奸的罪名,逃脱法律的制裁,只为了能让司令一饱耳目之福,京剧和戏子已逐渐被隔绝于民间观众,成为个别当权者的赏玩对象。
在旧时代的文艺体制中,演员的出名与成功,主要依靠统治阶级和社会上层的认可和接受,具有浓厚政治彩的京戏也不例外,更何况程蝶衣、段小楼所处的时代风云变幻,各种政治势力“你方唱罢我登台”,各类政治风潮如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,他们既不能与世隔绝,又不敢奋起抗争,为求得一时之苟安,只能逆来顺受,不断地妥协、迎合、迁就,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政治的漩涡中。
(二)建国初期至时代中共对文艺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
1949年平津战役国民党军队四面楚歌,兵败如山倒,北平也陷入彻底混乱之中。对于即将进城接管政权的共产党军队,段小楼、程蝶衣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,但对这支完全陌生的政治力量缺乏充分的了解。借用戏院老板那坤“共产党来了,也得听戏不是?新君临朝,江山易主,庆典能少的了您二位么?不能够!”的话,可以看出他们都认为共产党与之前的北
洋、日伪、国民政府是一丘之貉,对于中共建立新中国后对社会和大众心理的彻底改造,并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。
1.在为入城解放军演唱时,程蝶衣因吸食,高音唱不上去,段小楼慌忙赔礼道歉,从“各位老总”的对军人惯用称呼可以看出当时他内心的战栗。但解放军士兵却以热烈的掌声表达了对演员理解与感谢。导演用大量细节烘托了新时代的氛围:红的舞台布置、舞台中央的中共领袖画像、“欢迎解放军”的大横幅、解放军撤去戏院座椅后席地而坐、《解放军进行曲》的嘹亮歌声,这些时代政治符号都带给人们一种喜庆、欢乐、生机勃勃的感觉。程蝶衣受这种时代风气的鼓舞,也重新振作,戒掉后再次登台。
2.但是,新中国建立后的文艺路线,是对旧社会的彻底批判与改造。旧时代的京戏还只是依附于政治势力,对于演员思想、表演内容和形式,统治阶级是不去过问的。中共早在1942年延安整风运动中,就吹响了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号角,在解放全中国后也毫不犹豫的推广开来。对此作了清晰的表述:“我
们今天开会,就是要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,作为团结人民、教育人民、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。”1①文艺完全是为政治服务的,文艺工作只能是革命工
作的一部分。“农民和城市小资产阶级都有落后的思想,这些就是他们在斗争中的负担,我们应该长期地耐心地教育他们,帮助他们摆脱背上的抱负,同自己的缺点错误作斗争,使他们能够大踏步的前进。”2②中共对广大知识分子开始了全方位的、彻底的思想改造,要彻底抛弃小资产阶级的立场和态度,与劳动众打成一片,描写他们、歌颂他们,对敌人予以毫不留情的揭露与打击。
“什么是盛代元音?这他妈的就是!”但时代的剧烈变化远远超出了那坤的预想,程蝶衣戒掉烟瘾后,不是继续高唱《霸王别姬》这一类旧时代的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戏曲,而是与一众学生在国家名下的剧院里讨论京剧的改革问题,他还没有意识到,京剧的改革不是为了从艺术角度使京剧更好地发展,而是从政治角度让京剧更好地为政治、为革命斗争服务。他固执地守护着传统京戏的内容与形式,顽固地反对让新时代的政治符号,如劳动大众、新中国领袖、天安门、电线架空铁塔等渗入到京剧艺术中。对于京剧是应坚持传统还是与时俱进,基于艺术是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的,但动辄与政治相联系,动辄搬出政治符号批驳别人的观点,“帝王将相就是京剧,劳动人民众就不是京剧了?”这类在当时环境下被奉为绝对真理的言论,必然使双方的讨论变为一方的说教、另一方的妥协。“只要是唱西皮二黄,那就是京戏”。多重艺术在一夜之间遭到禁读、禁演,禁发行的命运。革命文学和戏剧
取而代之,成为盛极一时的“元音”。
一旦京剧讨论发展为政治现实的符号化,“争论便被引进了事先设定的革命价值体系之中。一切概念都带有明确的意义,都被分为善恶分明、不容混淆的两部分,都有了确定的高下之分。”3③坚持传统即是反动,加以改造就是革命。对于京剧欣赏对象的选择,对于京戏的内容形式的商榷,原本都是艺术讨论的范畴,一旦投放到具体的政治环境内,便有了鲜明的政治彩,成为非黑即白的存在。